游歌

【鸣佐】荒原野火04

第4章 告别

　　佐助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频道。

　　——国字脸的主持人一口播音腔：“火之国公主即将出嫁雷之国。”

　　——油光瓦亮西装革履的专家信誓旦旦地宣称：“根据我最新的研究，我可以确认，神话时代根本不存在！漩涡鸣人不是什么神子，就是普通的忍者，跟我们现在那些做着各种见不得人的任务的忍者差不多，而宇智波佐助这个人物则完全是虚构的！”

　　——言情剧女主角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主角的背影：“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变得懒散，对大部分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每天活得百无聊赖，但也就只能继续这么活下去。

　　以佐助真实的年纪，确实是一个有资格懒懒散散地躺在太师椅上嗮太阳的老人了——虽然他的外表还很年轻。

　　然后就听见钥匙转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面麻的声音传了过来。

　　“佐助，我回来了。”

　　“嗯。”佐助随意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得大概有些过于冷淡——尤其是对于一个处在青春期极度缺乏关注的少年来说，于是又补了一句，“今天回来晚了。”

　　这时面麻已经换好鞋走进客厅了。

　　然后佐助就发现，面麻那一头金灿灿的黄毛变成了深沉的黑色。

　　“我去染了个头发。”面麻很坦然，“想改变一下风格，我觉得黑色适合我一些。”

　　“好吧。”虽然佐助并不这样认为，但他也没有强迫面麻接受自己意见的打算。

　　不过佐助作为监护人对面麻这种未成年人染发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宽容和体谅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得到当事人面麻小同学的欢心，他顶着一副“我不开心”的表情就回房间去了。

　　佐助当然不会生气，如果你活了五百多年，经历过世上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诸多苦难，看惯了生老病死，你也不会再同一个孩子生气。

　　非但没有生气，他反而有些反省起自己的意思来。大概是觉得自己放在面麻身上的移情作用太深了，结果导致了面麻这种求关注求认同的逆反心理。

　　因为实在长相上太相似了，同当年那个人，虽然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总是难免地勾起一些念旧的情绪，虽然那些旧事遥远得都快被世人当作神话和传奇故事了。

　　染了头发就不太像了，那大概不会再让那个孩子心里厌烦了吧。

　　佐助试着回忆了一下那个人十五岁的样子，遥远得有些模糊了，可惜他最后留给佐助的一面，是一个苍老而虚弱的笑。

　　于是他又试着念了那个人的名字。

　　“漩涡，鸣人。”出口的音节都陌生了。

　　然后他又换了一个念法。

　　“吊车尾的。”只能更加陌生。

　　佐助用手捂着眼睛无声地笑了出来。

　　所以说啊，人真是不长记性，闲着没事儿回忆什么往事呢。

　　往事莫回首。

　　回首故人故国都成空。

　　=

　　木叶的天空是碧蓝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大概是木叶的祖先，那位被后人敬仰着的忍者之神真的是天命之人吧，才能选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不知道到了上面能不能见到初代大叔啊，不对，他死的时候还挺年轻的，反倒是我现在年纪一大把了，我如果去喊他大叔，岂不是显得很奇怪？但是他又确实比我大很多，不喊他大叔好像也很奇怪。”已是期颐之年的木叶七代火影躺在病床上开始纠结起来。

　　“火影大人真是有精神啊。”年轻的护士推门走进来。

　　“不精神点怎么行呢，活一天少一天了，再死气沉沉地活，不是很浪费吗。”七代火影微笑起来，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

　　既然脸上已经遍布沟壑，他天空般碧蓝的眼睛里仍然闪烁着宝石的光。

　　于是小护士也笑了起来。

　　“我说，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趁我还没死把九喇嘛抽出来吗，我要是嗝屁了，九喇嘛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出现啊，现在就抽出来的话他就能早点撒丫子去草地上打滚了啊我说。”

　　“火影大人别开玩笑好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做啊。”小护士严厉地反驳了他。

　　“混账！想关就关想放就放你当老夫是宠物吗！老夫就爱在你肚子里面呆着！还有，老夫才不会去草地上打滚！”同时响起的是意识深处传来的九尾的声音。

　　于是七代火影也同样在意识中回答：“好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嘛，都同居一百多年了，怎么说话还是那么别扭，九喇嘛你这个别扭的毛病治不好了啊我说！”

　　九尾愤怒地咆哮：“你的口癖也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七代火影的一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凡人的寿命就那么点，哪怕是身为六道仙人之子转世，被当世奉为活着的神话的七代火影，也超脱不了凡人的极限。

　　“火影大人，今天有访客哟。”小护士翻开工作日志，“刚刚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下面有两个人在办理探望的手续，如果办得下来的话很快就能上来了吧。”

　　七代火影有些不满地撅起嘴：“还要办什么手续啊好麻烦，想来看我的人就都让他们来啊，我反正一个人呆着也无聊。”

　　“那可不行，火影大人在村子里可以高人气角色呢！”小护士摇了摇手指，“想要探望你的人从医院大门都能排到木叶大门口……不对不对，还得在绕着木叶村排上三圈！要是一个个地都过来，病房里哪里塞得下啊。”

　　“我难道不是一个又无趣又过时的糟老头吗？”七代火影露出些许狡黠的神色来。

　　“火影大人可是村子的英雄啊！你这是想听我说恭维话吗。”这么说着的时候，小护士眼里也露出些骄傲，“少年时代就拯救了世界成为忍界英雄，年纪轻轻又出任火影，一直守护者村子的平安，后辈们可都是以你为榜样的啊！甚至连你的爱情故事也让人羡慕呢，娶了日向家的大小姐，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听说七代火影夫人还是位大美人，不过这个看你曾孙女儿就知道了，漩涡小姐可以越来越可爱了。”

　　“哈哈……说得是呢。”七代火影笑了几声，神情却不似刚刚那样神采飞扬了。

　　小护士却没注意到这点，开始着手自己的工作了。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小护士连忙过去开门。

　　“请进。”

　　然后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小护士认出了，就是刚刚楼下正在办理探望许可的两位。

　　“是你们两位啊，居然这么快就办好探望许可了吗？”小护士有些惊奇。

　　毕竟想来探望七代火影的人多到可以排队到木叶门口可不是一句夸张的玩笑，是真的有那么多人，多到甚至连他的亲人想要来探望都不能随时进来了——毕竟七代火影最近的亲人都已经去世了，包括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

　　这大概也是人活得久了的坏处吧。

　　“嗯，好歹走了下后门。”樱花色头发的女性这么说到。

　　她好漂亮啊。

　　小护士在心里赞叹。

　　浪漫的樱花色齐肩短发和带着神秘色彩的碧绿的眼睛，她看上去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一举一动里却又有着年轻小姑娘所难以企及的稳重和优雅。

　　然后是跟着她一起进来的那位黑色短发的男性。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就不自觉地红了脸，心脏砰砰砰地跳，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

　　亏她刚刚还夸七代火影夫人漂亮来着，现在小护士立刻转变了立场，肯定没有眼前这两个人漂亮呀！

　　“佐助！小樱！”漩涡鸣人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护士一回头，发现他竟然想从床上起来。

　　“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黑发的青年已经出现在了病床边上，一伸手就把他按回了床上。

　　小护士这才急急忙忙跑到床前：“不可以起来的！”

　　“我们会好好看着他不让他乱来的。”樱色头发的女性温和地小护士笑了笑，“我们有一些话想要单独说，可以麻烦你给我们一点时间吗？请不用担心，我也是医疗忍者。”

　　“好，好的。”大概是她的笑容里太有那种医生能给人的安定感了，小护士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直到她离开病房，关好门，抱着自己的工作日志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才突然反应过来——

　　七代目叫他们俩什么！

　　所以刚刚那两个人就是——

　　小护士瞪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病房的门紧紧地关着，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情况。

　　=

　　房间里，漩涡鸣人——是漩涡鸣人而不是七代火影，他当了一辈子的木叶村光辉而伟大的七代火影，到少时的同伴先后离世，最后在着世上，他就只能在眼前这两人的面前，才能做回那个叫做漩涡鸣人的吊车尾了。

　　他笑嘻嘻地向着自己的老友讨巧：“佐助，你下手很重啊我说！你这不是阻止我下床，是想一巴掌把我怕死在床上啊我说！”

　　“哼。”佐助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小樱走上前来，双手覆盖在他的身体上，手上亮起医疗忍者标志的绿色查克拉光芒。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她问。

　　“小樱，别浪费查克拉啊，我这可不是生病了受伤了。”鸣人还是笑着，带着一点点疲倦和无奈的笑容，“我只是，老了。”

　　“嗯，我知道。”佐助点点头。

　　小樱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唉，佐助另说。小樱你真厉害啊，真的真的，比纲手婆婆还厉害啊！我没有老年痴呆吧，我怎么记得你跟我同岁来着？结果你现在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的样子，我跟你说你这行为不好啊，骗人啊！万一有谁一看这么漂亮的女忍者，对你一见钟情了，结果才发现是个早就嫁人了的一百多岁的老太婆，得有心理阴影了啊我说。”

　　“漩、涡、鸣、人！”小樱捏紧了拳头，“你现在就想先去黄泉路上踩个点吗？”

　　鸣人满不在乎地笑，都这个时候了，反正小樱的铁拳也不会真的落下来。

　　“唉……”小樱被他笑得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松了拳头。

　　他们俩插科打诨的时候，佐助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睁大了眼睛，一分一秒，每一个镜头都仔仔细细地看着，恨不得开了写轮眼把所有细节都用这双眼睛保存起来。

　　看一眼，少一眼。

　　“我说，你们两个也别难过啊。”鸣人伸手勾了勾佐助的衣角，于是佐助低下头来看他，还是一脸的平静。

　　“我这一辈子，做到了这么多事，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鸣人微笑着，无论如果，他都希望最后留给这两个人的，是一张笑脸，“可能不是完满的，但这是很好的一生。”

　　“嗯，我知道。”佐助点头。

　　“你以前不爱说话就老是拿省略号来回答我，现在不打省略号了，改成复读机了吗。”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他的衣角，“佐助，答应我一件事。”

　　“说。”

　　“好好活下去，不要失去希望。”鸣人收起笑容，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嗯，我知道，我会的。”佐助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樱埋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把年纪了，再哭，可就丢人了。

　　那天他们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从六七八岁，聊到十二三岁。

　　佐助其实很少在木叶，大部分时间他都独自外出，调查辉夜姬的秘密，或者偶尔也单纯的四处旅行。再后来，差不多佐良娜去世之后，小樱也学起了佐助，又或者是学起了她那个强势的师父，也是一有兴致就跑出木叶，好几年不回来。同样都在外面旅行，两个人偏偏还不同行，各走各的路。

　　偶尔回村，时间多半也都很不巧地错开了，或者在外地偶遇，身负火影重任而不能随便离开木叶的鸣人又不在。

　　即使是今天，佐助和小樱也是匆匆忙忙从外地赶回来的，为了——

　　说到底，三人真正一起相处的时候，也就只有小时候了。那真是美好得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的回忆。

　　那天夜里，鸣人又是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佐助和小樱已经离开了，毕竟鸣人不是病人，并不需要有人守夜。即使是夜晚，木叶仍然灯火通明，这个村子已经发展得很好了，在和平的年代里。

　　人们不吝惜于言语对七代火影的赞美，他为村子，为世界带来了和平，他是英雄，是传奇，是被捧到神坛上顶礼膜拜的象征和符号，是人们的依靠。

　　这是很好的一生。

　　而失之交臂的遗憾，无人知晓，无人在乎，连鸣人本人都不再愿意去在乎了。

　　鸣人望向窗外的夜空，灯火的映衬下，看不见闪烁的星辰。

　　那年看见流星的时候，我许了什么愿望来着？

　　鸣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那天夜里，木叶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七代火影漩涡鸣人与世长辞。

　　木叶的金色太阳，陨落了。

- TBC-

你的好友漩涡鸣人已删号。【咦？